“百獸踏浪！”

蘇瞳奮力揮動著手臂，將罹乾劍的第三重劍意都使用了出來，只聽四周濤聲陣陣，自劍尖升起的可怕氣旋，將碧波層層推開，而後一尊尊高大的獸影便踏著肉眼可見的漣漪，緩緩自虛無中升起。

已經快一個時辰，她居然還活著。

看著那在巨濤中沈浮的女子，雙面天王不禁微微動容，他主秘境中的刑罰殺戮，曾無數次秘密地處理一些棘手的傳承弟子，見過他們痛哭流涕的模樣，見過他們憤憤咒罵的瘋狂……但鮮少得見這種一聲不吭奮起戰鬥的孩子。

她明明知道自己已沒有活路，卻依舊執著。

鮮血染紅了她的臉，她原本就有焦痕的長裙現在更是破敗不堪，大腿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裏，上面印有道道可怕的傷口。

她的手段層出不窮，除最開始使用的防禦紅傘之外，還有可以吞吸能量的黑鼎，奇異的黑紋秘術，大量奇怪的防禦武器，柔軟的長鞭，以及各種長劍，她的求生*極為強烈，專註且認真。每每在他以為她要死亡的時刻，絕地重生，那天生的戰鬥天賦與臨戰時可怕的判斷力簡直令人嘖舌。

明明無比浩瀚的言靈之浪，在她的奮起反擊之下一點一點地消耗殆盡。

看著她艱難呼吸，一次又一次站起的模樣，兩面天王情不自禁地心軟起來，遙想起自己當年，也是手染無數殺孽血債自負而不可一世，但當年唯有一人極力保他，將他收入門中諄諄教導，用萬年時光，洗去他身上的戾氣，教他重新做人，仁愛天地。

所以他才洗心革面，拋下昔日種種，重新做人，自稱兩面。

過去的惡，與現在的善皆是他的臉，用過錯警醒自己，時時保持著強者不欺世的馭靈本心。

“你……要是能活著走到風眼那頭，我便不追你了，但你身上殺孽太滿，若能看到傳承地前，必須選擇我的地塔修行，讓我為你化解戾氣。”

兩面天王緩緩從塔中踏出，原來是位體格極為孔武的男子，左右臉頰，模樣極為不同。

左顏怒發沖冠，腥紅的眼仿佛隨時都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殺威，在那紅色的瞳中，有血海翻沸，而右臉卻悲天憫人，只有在修行得到的高人身上，才能看到那種神聖祥和的光色。

明明是一樣的五官，卻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受。

蘇瞳倒吸一口冷氣，卻不敢認真打量此人的容貌，只奮力向其手指的方向眺望，立即看到一縷微弱的光色，自前方萬米外射來。

那是出口！

血氣沖上頭頂，蘇瞳差點激動得暈倒。

她快挺不住了，這些碧浪言靈，是一種極為特殊的符力，可幻化武器，也可幻化成任何有實形的對手，對付它們，她已落了個肋骨折斷三條，丹海識海完全耗盡的下場。

若兩面天王還不網開一面，她的確會死在這裏。

還好自己賭對了，在戰鬥之中竭盡全力地展示自己，令對方升起惜才的心情，畢竟這裏並不是一個講公道的地方，而是為了選擇出最適合接受馭靈傳承的弟子。

自己又不是真的十惡不赦，只要有時間解釋，總有一日會在塔主面前贏回清白。

“多謝！”

蘇瞳朝面色繁雜的兩面天王拱手一拜，迅速趴倒在鯤鵬的寬大脊背之上，她已無力在禦空的同時屏退碧浪，所以要借鯤鵬的奇行速度沖出牢籠。

雙面天王目光一縮，沒想到蘇瞳還藏著這樣的仙禽！

他還想說些什麽，可就在此刻，漆黑的天空中，突然又升起了一輪銀月！

體積甚至比他的血月還大上一圈，其中一座九層銀塔，光芒不可直視！

“魔道，你又敗壞規則！”

銀塔中不見人影，只有一聲威嚴神聖的吼聲從其中傳出！

“此女簡中氣息怨念深重，若放她自由，就算不成靈主，日後也會成為一方禍害！必須誅之！”

在咆哮同時，銀塔頂端突然爆發出耀眼的極光，迅速朝著蘇瞳脫逃的背影擊來！

“你才魔道！”

兩面天王氣得發抖，右眼目光黯淡，紅色的左瞳卻要噴出火來！

“吾主秘境刑罰，我說要放的人，你無權幹預！”右手迅速朝前一攔，他的右手居然在半空化為一只巨人臂膀，皮膚堅硬猶如法寶，泛著金屬般的光澤，一捏之下，居然硬生生將銀塔極光如玻璃般捏了個粉碎。化為實質的銀光碎片，在風中閃爍。

嘶！內訌了，我得快跑！

蘇瞳心臟快要跳出咽喉，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，雖然那兩面天王為自己網開一面，但後來的銀塔塔主，似乎比他更加鐵面無情！

就在前面！就在前面！

前方有著微弱的光線，後方卻是咆哮怒吼的碧浪言靈！

雖然只是一個呼吸間發生的事，但蘇瞳只覺得時間在自己身上停頓，每一秒都慢如百年。

“連豐德，你本人就是一個不應該活著的罪子，你當年該死，卻僥幸活了下來，甚至莫名其妙繼承了那人的塔主之位，看在你這些年也算規矩，這些舊事本尊不想再提！但我不能容忍你偷偷偏袒弒殺之子，日後讓我馭靈一脈後人通通成為一界禍害！”銀塔裏發出的嘯聲無比威嚴，絕不退讓。

“姓封的，不要說得那麽冠冕堂皇。”此刻兩面天王原本端莊仁慈的那半張臉上也忍不住升起了一抹譏笑。

“好像你們姓封的很公平似的，要真做到鐵面無私，不要給你們姓封的弟子那麽多特殊優待啊！難道你們封家血脈都是天生豪傑，其它諸姓異族，通通都是馭靈的陪襯品！”

兩面天王的嘲諷聲深深地戳中了銀塔之主的軟肋，令他藏在塔中，好半天都發不出聲來。

眼看著趴在鯤鵬背上的蘇瞳就要接近風眼出口，原本已被她拉開一定距離的碧浪，在這個剎那突然消失不見，然下一秒，待蘇瞳還未回過神來，面前的風洞卻突然變成了一枚綠色的“吞人巨口”！

“可以，若她能到出口，便不再審判吧……不過你的言靈強度有些低了，本尊給它續些能量。”

說完這句之後，那皎皎銀月兀地消失，只剩下兩面天王怔怔站在自己的黑塔之上，看到蘇瞳被漩渦吞噬！

可怕的能量，可以將任何仙寶瞬間粉碎，強大的精神暴風，亦能令任何靈師的識海剎那雕零，還差一步之遙，但兩面天王知道，那被卷入死亡浪潮之中的女子，是再也出不來了。

“哎……”

兩面天王長嘆一聲，恢覆了冷酷的表情，站在檻前一語不發。

“我，賭了！”

一直在荒門上不安踱步的傲青突然停下腳步，發出一聲沙啞且尖銳的咆哮。

一直長跪在地的罕古麗慌忙擡頭，似乎可以聽懂這太白族語，但她正張嘴的剎那，神卻已消失不見，眼前空空如也，天地之間只回蕩著浩瀚的……殺威！

仙與神的疆土，並不完全接壤。

此刻一具巨大的神體，緩緩自虛無處來，飄動到神界與真仙界聯通的空間壁壘之處。

他裹挾著無數死星，隨時隨地都散發出死亡和毀滅的力量，但除了死亡之外，一股難以描述的力量卻在這“巨屍”上下回旋，滋養著此神發間三枚青青的竹葉。

天道，因他的到來而發生了扭曲。

“數億年一次的神之障目，又來了。”

神界之中，一位端坐於地的白發老嫗，發出一聲淡淡的嘆息，她的面前，矗立著一面巨大的圓鏡，原本鏡中有著行色仙人起舞鬥爭，有著世俗凡夫趕集嫁娶，甚至有著神界諸子朦朧的幻影，然在此刻，清晰的影像通通扭曲……

“今日，不適合灑姻緣。”真仙攻玉之宇內，月君面對湖水，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，仿佛在這個剎那，自己心中的因果，通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掐斷！

因巨大神體的到來，寰宇因果的線索，被無法抗拒地打亂！誰都不能阻止此事的發生，好在那巨大的神體無知無覺，猶如諸星一樣在虛無中以特定的速度和軌跡飄行，真正能影響到世間的時間，不過十個呼吸。

“我賭了我賭了我賭了！”

傲青雙眼之內，散發出極為可怕的煞氣！

在因果被攪亂，天眼被遮蔽的那個剎那，帶著荒門倏然躍入虛空！

荒門內蘊藏的力量，遠比洪門浩瀚百倍，成為荒主之後，只要他樂意，隨時都可以單方面召喚洪門前來會面！

“這麽多年過去，那人一定已得到洪門，不過他受神界法則約束，絕對不會輕易親臨真仙，所以現在洪門面前鎮守的，定是他的仙妃或者屬下，只要我借此十息千載難逢的神之障目，喚洪門前來，便有機會將掠奪洪門者一擊擊殺！卸除那人安排在真仙的左膀右臂！”

“這一次我只有十息，無論門前多少對手，務必將最強者一擊擊殺！”

滾滾雲霧在傲青面前翻飛，他身後屹立的是漆黑而厚重的荒之巨門，他滿心仇恨與期待，等了那麽多年，這一刻終於來了！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過節陪家人玩了一會，寫完時已過了點，十分抱歉。

本來想好好道歉的，但現在我顯然有些心不在焉，不知有沒有人能體會這種把崽子關在門外拼命幹活，打開電腦看到留言區吵成一片的那種蒼茫。

毛毛只有一句話，那就是請認真地看書。

不要罵傳承塔主們殘忍，先教唆殺人再去殺戮濫殺之人，我在寫靈師的時候就寫過，若不想經歷生死晉級，可以選擇不接受靈師傳承，終生安於一般的馭靈修士，永遠不會被靈主秘境召喚。

蘇瞳成為靈師，是個意外，按道理來說，她應該先被如六劍一樣的導師找到，告知後事後自己選擇。不然闐靈聯盟那麽多人，為什麽只來六劍和蝕星？

馭靈，是有條件的傳承，生死乃是修士自己的選擇，安於弱小，還是在極嚴苛的條件下追求生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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